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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三八章 知恩圖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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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色絲帕,被骸骨捏在手中千千萬萬年……

雖然明知它不是凡物,可眾人還是害怕被外力一碰它就會徹底腐朽、散碎,所以老蝙蝠才命一行人中‘手感’最好的梁辛出手。

五指間盡量放松,梁辛自忖手上這份力道,絕不會比著清風更重,緩緩伸手捏住了帕角。

帕子微微一顫,並未顯出要斷裂的跡象,大夥都松了口氣,唯獨梁辛卻皺起了眉,擡頭望向老蝙蝠,莫名其妙地問:“捏、捏住了麽?”

老蝙蝠笑罵:“說哪門子胡話?捏沒捏住帕子,你問我?”

梁辛的神情裏盡是疑惑,苦笑著回答道:“用眼睛看,是捏住了,可、可手上卻什麽感覺都沒有,就好像……好像這帕子不存在似的,看得到,摸不著!”

口中說著,他又試探著在手上微微加力,輕輕松松就把帕子從骸骨手中拽了出來。

絲帕,一角在梁辛手中,正隨風輕飄。

這下梁辛明白了。絲帕確確實實的存在,不過因為它的質地特殊,摸在手中全沒有一絲感覺,即便現在他已經拎住了它,手指間仍沒有任何感覺……細至無形,輕若無物!

要知道梁辛的身體,對外界的感知何其敏銳,可要不是靠眼睛幫忙,他根本無法察覺到這方帕子的存在。

先是一把重逾千金的古劍,又是一盞輕若無物的絲帕。

因為修煉魔功,梁辛對身體的信任,早已超過了對眼睛的依賴,即便已經知道是怎麽一回事了,可心裏還是升起一股不真實感,情不自禁手腕用力,輕輕抖了抖那方絲帕。

誰也沒想到,隨著梁辛一抖手,絲帕陡然間擴大了三倍有餘!

包括梁辛在內所有人都嚇了一跳,還當帕子上附著了‘迎風而長’、‘神光幻化’之類的法術,可等他們湊近些仔細觀看,這才明白帕子突然變大,是因為……它先前是橫豎兩疊對折好的,隨著梁辛一抖,折疊打開,由此一下子大了不少。

老蝙蝠第一個笑了起來:“連第九流都算不上的戲法,倒把一夥子宗師唬了一跳。”說著伸手結過帕子,隨即又咦了一聲。

梁辛笑道:“這帕子質地神奇,捧在手裏真沒有一點感覺。”

他還道老蝙蝠也是因為‘手感’而詫異,沒想到老蝙蝠搖了搖頭,笑道:“質地固然驚人,可你剛才已經大驚小怪了半晌,我犯不著再來納悶,我驚訝的是……”

說著,他拎起帕角又是一抖,絲帕再度擴大了幾倍,原來這帕子,折疊得遠不止一層。

老蝙蝠手腕不停,連著抖了十餘下,帕子越來越大,不大的功夫,已經從一方普通的手帕,變成了數丈長寬的一匹長絹,可是看樣子,還遠沒有徹底打開!

跨兩咋舌笑道:“小看這方帕子嘍,越鋪越大,莫不是寶貝?混天綾?”

青墨白了他一眼:“混天綾是紅的!沒聽說過用白綾當法寶的,耍弄起來,分辨不清是來打架的還是來出殯的……”

蓮心小島上密密麻麻都是石化千萬年的珊瑚樹。空間局促,已經無法攤開帕子了,老蝙蝠的神情愈發好奇了,對著跨兩等人一揮手:“到天上去展!”說話之間黑雲滾蕩,托著一行人一起飛上天空。

到了天上,老蝙蝠也不再胡亂抖落,而是將帕子平鋪於黑雲之上,由小輩兒動手,去一層一層,把它不斷的揭開、攤平。

大祭酒、曲青石等人飛來跳去,不停把絲帕展開,老蝙蝠也幾次催動法術,擴大自己的黑風範圍,否則都不足以承下這麽一匹仿佛永遠也鋪不完的‘帕子’。

到了最後,黑風之上的絲絹,竟展開了十餘裏方圓,而隨著它最後一層對折被打開,一副巨圖霍然出現在眾人眼前!

‘帕子’,是有一副巨大無匹的圖卷層層折疊而成的。而尤其奇妙的是,這方手帕當初被折疊了無數層、握於骸骨手中的時候,也並不見比普通的絲絹來的更厚,此刻盡數鋪展開來,雖然越來越薄,但絕不透明、透色,以至在打開最後一層的之前,誰也無法提前看出它會是一副圖卷。

曲青石立刻發動青色浮光,帶著眾人又飛得高了些,以便能看清楚這幅巨圖,老蝙蝠也跟著眾人一起飛上去。他能淩空操縱黑雲,穩穩承托住絲絹。

梁辛被曲青石帶著飛往高處,滿心眼好奇地向下張望,不過他在心裏,倒沒指望能看懂圖上的繪畫,畢竟,遠古高人、遠古圖卷,豈是他能揣摩的。

但沒想到的是,這幅圖他看懂了,至少圖上畫的東西他認識,也不光是他,基本上是個人就認得畫上的東西:圓圈。許多圓圈,只有銅錢大小的圓圈。

其中,紅色的圓圈兩枚,黑色圓圈無數。

畫卷左側一片空白,只有孤零零的一枚紅色圓圈;與其對稱的位置,畫卷右側也有一枚紅圈。如果將巨大的圖卷從中對折,兩只紅圈圈恰好重疊。

右側的紅圈圈周圍,密密麻麻,上下左右,被畫滿了無數只黑色圈圈,一眼往上去簡直讓人頭暈眼花。

另外這些黑圈圈中,有一只被墨汁塗成了實心疙瘩,雖然不起眼,不過仔細分辨,還是能很快找到。

除此之外,還有橫七豎八無數批註,不過都是古篆,看上去好像一群剛從墨汁裏飛出來的蒼蠅,又跑到這幅圖上打了一場群架似的,看得眾人眉頭直皺。

看著這幅‘千圈萬圈入畫來’,梁辛只吸溜涼氣,他唯一能看出來的,就是遠古高人畫的圈很圓。

跨兩早把眉頭皺起來了,嘀咕著:“畫的抓子麽……星圖?”

“放屁!”老蝙蝠一輩子精研星蠱,對天星圖無比熟悉,一眼就看出來這些圈圈與星鬥無關。

大夥足足看了有一炷香的功夫,人人都把眉心蹙得老高,可誰也猜不透其中的玄機,最後還是老蝙蝠開口:“想破解此圖,還是要從古篆入手。”

梁辛轉頭望向了秦孑,後者自然點頭答應:“回頭拓下來,我去找人來譯譯看,不過……時間上可不好說了。”

說著,秦孑苦笑:“八字碑文,花了幾個月才只解開一半,這麽多古篆,怕不得用上幾百年的功夫?”

梁辛倒挺放松,笑道:“這倒無妨,慢慢摘抄慢慢翻譯,說不定頭幾個字裏就能有重要提示。”

長絹不明不白,大夥也不再枉費心機,很快又折回原狀,暫時交給秦孑來保管,不用說,後面拓字、求解的差事,就落在離人谷身上了。

墨劍、白帕都已經看過,接下來自然是‘對付’那只古樸粗獷的鐲子。

骸骨手腕上的鐲子又粗又寬,老蝙蝠並未費力便將其取下。

傳閱了一圈下來,雖然還不敢百分百地篤定確認,不過像秦孑、曲青石這些有見地的人,心裏也都有了八成把握,猜到它是件什麽寶貝了。

和梁辛腕子上的須彌樟、老蝙蝠胳膊上的乾坤袖一樣,這只鐲子,多半也是件用於乾坤收納的寶物!

就憑剛剛那一絹一劍,便足以證明‘骸骨老兄’的身份和修為了,這樣的人物當然會有件收納法寶隨身攜帶,用來存放法撰、靈藥及諸般寶貝或者雜物。

而且毫無疑問,如果這只手鐲是收納用途的法寶,必然是件上等貨色,並未因主人隕喪而法術消散,裏面的東西仍舊完好保存著。

骸骨老兄‘留下’了一只裝寶貝的鐲子……可是讓大夥愁眉不展的是,誰也不知道該如何打開它。

老蝙蝠把玩了一陣,才緩緩開口:“要破掉它,有個最簡單的法子,以外力強攻,砸碎掉!”

梁辛嚇了一跳,忙不疊問道:“那裏面的東西呢?”

老蝙蝠聳了下肩膀:“運氣好的話,會毀掉一些,剩下一些;運氣不好的話……就當沒看見這只鐲子吧!”

青墨從一旁皺眉問道:“這只鐲子應該挺結實的吧?砸的開麽?”

“法寶各有其用,鐲子重在收納,總不會像墨劍那麽結實,想砸開或許不容易,不過也不是辦不到。”說著,老蝙蝠話鋒一轉:“這是件遠古法器,要是想破解其中的法術,完完整整地取出裏面的東西簡直難比登天,我倒覺得,與其拿著它幹瞪眼,不如冒險砸開來碰碰運氣!”

梁辛財迷,只聽提議就覺得心疼不已了,苦著臉不說話。

這個時候,柳亦笑呵呵的開口了,對著眾人說道:“我說句公道話,咱們來這片青蓮小島,大夥都收獲不小,大祭酒給門宗找到了一片福地,還有青色島子上無數珍惜木本,算起來對木行修士的用處是最大的。”

說到這裏,跨兩插口:“不止嘞,她還得了條寶貝絲絹嘞!”

秦孑立刻就被他給氣樂了……

柳亦則繼續道:“老二不用說了,得了把曠古好劍;老三的蜥蜴也找到了煉化的法子;就連青墨丫頭都弄了好幾個麒麟蛋,即便孵不出小麒麟,炒來吃了也能增長修為不是。當然,那具麒麟屍首和島上的珍惜花草,算是大夥共有的,可歸根結底的實惠,多半還是會落在你們身上……我們纏頭宗,到現在可還沒見到一點好處。我也不怕你們說我偏心,我這一顆心全都偏在師父身上了,怎麽著吧?”

大夥都笑了,柳亦說的是實話,一群人上島分寶貝,大概算了算,基本是各有所得,可老蝙蝠那一脈,到現在光出力沒賺錢。

老蝙蝠挑了下光禿禿的眉峰,笑道:“我先前得了一大堆陰沈木耳,出力也是應該的。”

“兇島是兇島,這裏是這裏,兩碼事,要分開來算……”柳亦大搖其頭,繼續道:“所以我有個說法,諸位看看成不,這只只能劈開砸碎的鐲子,就歸我師父了,他砸開之後,裏面是天材地寶,那是他老人家的福氣,誰也不眼饞;要是啥都沒剩下,那就怪我柳亦沒算計好,你們也別笑話!”

柳亦已經開口了,自然不會有人去說個‘不’字,全都點頭答應,跨兩更是哈哈怪笑:“管它裏面到底存了些啥子,都先砸開來再說,賭他娘的,這倒襯得出我家老漢兒的氣魄!”

柳亦大笑點頭,回首望向老蝙蝠:“師父,砸開看看!”

鐲子和自己沒關系了,梁辛變了心情更變了神情,從心痛不已變成了好奇難耐,也跟著一個勁地催促。

不料剛剛還一力主張強攻的老蝙蝠,在知道鐲子歸自己了之後,猶豫了片刻,把鐲子揣進了袖裏:“我回去再研究研究,沒準還有別的辦法……想砸早晚都能砸。”

眾人又驚又笑,先看看老蝙蝠,跟著又望向柳亦。

這事看上去,倒像極了老蝙蝠知道怎麽解開鐲子,卻故意危言聳聽,然後柳亦開口幫師傅賺鐲子。

柳亦也沒想到師父還會來這麽一出,眨巴著眼睛楞了片刻,撇嘴苦笑:“別看我,我可也沒想到來著,不是跟師父一唱一和來誑你們的手鐲……”

老蝙蝠面色不變,跟沒事人似的,枯黃的眸子緩緩轉動,最後把目光停留在胖海豹身上,淡淡的說道:“等以後打開了鐲子,要是有適用的,我會分你一件;要是沒有你能用的,我會幫你辦一件事。嘿,大夥一起來尋寶貝,總不能甩下你一個!”

胖海豹只和梁辛有些交情,根本融不進這個圈子,一直都好像是個局外人,跟在後面看熱鬧,雖然也一起歡喜納悶,不過更像是在看戲,多少顯得有些落寞來著,全沒想到老蝙蝠會提到自己,當下裏又驚又喜,張開大嘴卻又不知該說點啥,憋了半晌,幹脆還是和大夥一起笑了起來……

六座小島搜索完畢,人人有好處,當然也添了道無關緊要的絲絹謎題,當下也不再耽擱,把胖海豹、大小毛留在島上,其餘眾人再度返回兇島,去幫著梁辛搬家。

到了兇島上,梁辛搖響金鈴,把所有的骨瘤蜥都召集到一起,其中大的有不到三百頭,另外還有些小家夥。

巨蜥的塊頭不小,分量也著實沈重,一眾宗師算了算運力,需要折返兩趟才行。

來回搬運,充其量也不過是件力氣活,毫無難度且過程簡單,忙亂了一陣,所有的巨蜥都被分別送上了那幾座青色小島,這些怪獸一上島,就烏烏泱泱的沖向泥塘,攔都攔不住……

等都忙活完了,曲青石對著一眾同伴笑道:“我去‘太歲頭上動土’,你們就在此等我便是了。”

梁辛正想囑咐二哥幾句,老蝙蝠突然開口喊道:“曲青石!”

這一聲斷喝的嗓音,不男不女,嘶啞卻尖銳,就仿佛一根銹跡斑斑的鐵針,驀地紮入所有人的耳鼓深處!

曲青石不明所以,正要開口答應,忽然從骨髓裏透出了一陣麻癢,一時之間力氣全失,直接摔倒在地!

到了現在,柳亦也總算明白了,師父為什麽要給曲青石種蠱!

果然,老蝙蝠笑了笑:“無妨的,就是暫時沒了力氣罷了,有半天的功夫就能恢覆。太歲祖宗的頭上動土麽?這樣有趣的事情,我哪能不去做!”說完,也不容其他人開口說話,身子一晃黑風卷揚,向著兇島直奔而去。

青蓮島上還有好幾個會飛的人,特別是跨兩,哪能讓纏頭老爹獨自去冒險,正要追上去,老蝙蝠在空中轉身回頭,目光森然:“哪個敢上來,我直接撕了他,不信的大可來試試!”

誰也不敢不信,跨兩僵立原地,柳亦不會飛,想試也沒機會,只能大聲囑咐:“您老多加小心……”

“廢話!”老蝙蝠兩字如雷,隨即神通鼓蕩,電射而去。只留下一群晚輩,在青蓮島上大眼瞪小眼,手足無措。

沒用多長時候,老蝙蝠就回到了孤峰之下。拓穆顎布蘇見來的人是他,也很有些意外:“我還以為會是那幾個娃娃。”

老蝙蝠沒理會這句廢話,焦黃的臉皮上,倒是有幾分好奇:“動土之後,真會有大災禍?”

“我是中土人士,不是天地歲!那些太歲動土的傳言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!”拓穆顎布蘇硬邦邦的回答。

老蝙蝠臉上的好奇更濃了,笑道:“不知道更好,試著看更有趣些!”說著,揚起了左手。

“且慢,我還有話要說……呃?你怎麽拿了塊石頭?”

老蝙蝠不耐煩了:“石頭和土一回事。沒災也就算了,萬一有天災降頂,我先砸了太歲一石頭也不算吃虧……有什麽事快說,沒的耽誤工夫!”

拓穆顎布蘇咳了幾聲,這才說道:“不管動土有沒有災,來帶我走的人,總是冒險的。以前的事情我不知道,不過我記得的事情裏,拓穆從來不欠人情,有恩必報。誰來太歲頭上動土,我的玲瓏輾轉就送給誰,這是早就打定的主意了。何況我躲在天地歲中出不去,天下間也根本沒人能傷得到我,這件寶貝我已經沒了用處。”

說到這裏,拓穆顎布蘇笑了起來:“不過要是先前提起來,就沒意思了!”

拓穆顎布蘇還想再說什麽,老蝙蝠卻揚手打斷了他,不耐煩再聽下去,把神梭收入乾坤袖:“我要了,要是有命出去,你再把煉化認主的法子說出來……”說著,他也笑了起來:“雖然小氣些,不過你也懂得知恩圖報的道理,也還算說得過去!”

拓穆顎布蘇卻嘆了口氣,語氣變得清淡了:“不能知恩不報,否則……就墮落了。”

老蝙蝠先是楞了楞,隨即笑著嘆了句:“好大的道理!還有什麽話都等著離開之後再說吧!”話音落處,擡手把一塊飯碗大小的石頭,仿佛洩恨似的,重重砸在了天地歲的頭上!

太歲頭上動土?

太歲頭上砸石頭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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